田园回归与精神抵达人民资讯

2023/5/29 来源:不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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末未以前的诗歌创作多为哲思型与山水型,颇蕴禅宗韵味。立足于山水,在山水中寻找属于自己诗歌创作的因子,比如他的诗歌《桥上的风景》《六井溪》系列与《黔中游》系列等类型的诗歌。从他最近发表在《人民文学》年11期的组诗《菜园小记》来看,他的诗歌创作在转型与探索。从宏观的黔中大地回归到日常生活的田园,在“菜园”中寻找精神抵达,让自己诗歌回归田园,有一种陶渊明似的生活状态。

在人们司空见惯的菜园里写出自己的“大诗”。这仿佛是末未追求的一种新的写作方向(范式)。菜园是乡村常见的普通物象,如何从菜园中提取诗歌的意象,考验着诗人的思考和创作功力。末未却以独特的视角在菜园中找到自己与众不同的精神维度,表达自己在后工业化时代的精神归宿。

“小记”由《燎原记》《锄头记》《浇水记》等13首小诗构成,每一首诗歌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单元,又相互构成一个完整的诗歌系统。从表象上考察,“小记”是书写诗人在菜园的所思所感与所悟,而实际上,是在菜园中寻找自己的精神指向与灵魂安所。

“蔬菜扎根的地方,野草也不示弱”

这是我奶奶一生,唯一用过的修辞

不去种地,这个生存的法则

就要被我荒,我,就要被什么废——《燎原记》

末未的诗歌一般不注重传统的抒情,而是在与万物的对话中,呈现自己独立的思考。“蔬菜扎根的地方,野草也不示弱”这是生命与土地的关系。菜园里,野草与蔬菜共生共长,形成一种生命的谱系,暗含着不甘示弱的生命状态。这就是诗人的一种发现。

人间烟火,我要它燎原,两只手

立马各执其事生出闪电

菜园里的人间烟火在诗歌中自然凸显,形成一种生活或者生命磁场,让人欲罢不能,产生一种挥之不去的精神构想。

最近,差点儿累坏的,是叶落归根的根

是瓜熟蒂落的蒂,是花前月下的花

它们风雨雷电,五加二、白加黑地长

而锄头无所事事,它又发起了红脾气

不让它下地,它就生锈给我看 ——《锄头记》

诗人在锄头上大做文章,锄头本身是菜园的劳动工具,诗人的思想在锄头之外,精神的指向显见端倪:“不让它下地,它就生锈给我看。”锄头价值与生命的价值就显现其中,看似写锄头,其实是写人生。

菜园不仅仅是诗人的理想之地,也是诗人的精神之地。在菜园里劳作的时候,人就会产生一些似是而非的思想。种菜种出思想,也种出了自己生命感悟。诗歌的本质就是诗人对生活的发现。海格德尔说,诗人的天职是还乡。诗人书写菜园其实就是一种精神还乡。在社会日趋城市化的今天,菜地就成为了诗人精神的故乡。如《浇水记》:

今日少人事,天空像在悟空,蓝得正好

适宜提着一只旧木桶,去菜园子下阵雨

我有芫荽、韭菜、蒜苗、小葱、老黄姜

这群味蕾的小刺猬,有人间烟火的欲望

浇水时的精神欲望,人间烟火在自己浇水的时候呈现,使诗人找到自己生活与诗歌的契合点。生活在场感与瞬间思想火花融为一体,交织一种田园生活的画面,有一种“悠然见南山”的生活场域。

说不累,那是假话,虚伪。我旨在成全

五味杂陈。至于汗水不听话,非要出来

非要打湿我的裤腰带,我想管也管不了

此刻我只管拿着黑木瓢,替一朵云下雨

诗人浇水浇出劳作之后的愉悦之感。诗人对菜园的入微观察与思考,给读者一种生命的启迪。末未诗歌多在语言上下功夫,表面看来有一些口语化,但是绝对不是口水化,而且注重语言的意象化。如“此刻我只管拿着黑木瓢,替一朵云下雨”。“裤腰带”有一些口语化,却又让我们读到诗歌语言的机智。偶尔的口语运用,让人感到妙趣横生,在某种程度增加了诗歌的可读性。《动用记》用一种宏大叙事机制,渗透出诗人的语言调动机智:

我动用了祖国西南,云贵高原偏东

一角的一角的一角。动用了别人祖先

用骨头镇住的这片小江山

动用了锄头的金刚嘴,撮箕的大肚皮

半壶水的响叮当。动用了二十四节气

一场春雨,一场梦   

连续几个“动用”就将菜园景象写活了,写绝了,特别是几个形象的比喻,让读者参与诗歌审美。生命、季节、劳动工具等巧妙地结合在一起,凸显出诗歌的艺术魅力。“用骨头镇住的这片小江山”可见一斑。或者说这就是诗歌创作语言的发现。

就为这一刻,苦瓜苦出了满身皱纹

生出了一肚子苦水。我动用了祖传的手艺

甚至,动用了整个天地

苦瓜生长与人生历程有效嫁接,形成一种生活表征。在菜园里,末未的思想得到某种释放。诗歌就是诗人对生活或者生命感悟的言说。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精神范式:

要么铲死,要么铲活。这话说的

是两个无奈——大铲用来铲土埋人

小铲用来铲锅巴生活——《铲铲记》

大铲与小铲的比较,生活与生命的一种无声的较量。在《菜园小记》中,诗人的诗歌写作领域比较宽阔,从菜园的劳作到菜园的劳动工具,从菜园的瓜菜等物事在诗歌中得到尽情地展示,从创作的形态看,表面是写有关菜园的物事,而实际上,诗歌思想往往潜藏在诗歌的语言之中,将现代诗歌语言与传统诗歌语言链接起来,构成末未诗歌语言的核心载体:

再过几天,葫芦就进入青春期了

需要一个舞台,展示它的曲线

我有成人之美的嗜好

也有物尽其用的小本领

在菜园里搭葫芦架时,把人与葫芦的命运交织在一起,朴素的语言中蕴含着心灵思考及情怀。

我也喜欢抠掉葫芦里的瓤

把葫芦拴在腰杆上

我不怕葫芦被撞碎

除了空气,里面什么也没有

所思所想在菜园里得到了个体言说,释放作者在劳作中回归自然的心理状态。诗歌是作者对生活的感受与悟道。在菜园里真正悟到了生活与生命的真谛。这就是诗与哲理,这就是一种生命的境界:

想起一双筷子,在酸甜苦辣中来去,而又从未

背信弃义,我就想把西山的日头拉回,卡在树梢

让蔬菜没日没夜的长。不能用龙肉安慰,也要用

清水煮青菜报答。想起,我就收回了心中的猿猴和野马

并加快了锄草速度,如憨鸡公啄米,如落日可以追回   ——《惭愧记》

“让蔬菜没日没夜的长。”自我剖析中凸显“惭愧”,蔬菜的成长与生活延续就成为诗人思想的内核。

“小记”还有与菜园没有关系的《惊叫的鞭炮》《玻璃人》《涛声里的乌江》《算了吧》《天黑了》等诗歌,而事实上,这些诗歌都是属于诗人故土的物事元素。诗人将菜园与家乡联系起来,表达自己心灵的回归。回望故乡是在乡愁成为精神皈依时代的一种诗歌书写,就使这组诗歌的价值超越一般乡土意义的写作:

一串鞭炮突然在半夜发出惊叫

六井溪注定

又有一场大事降临

鞭炮一生就开一次口

而此刻

说出便是生死   ——《惊叫的鞭炮》

无疑,这是一种乡土文化的心理指向,乡村的生死都与鞭炮有关,生也鞭炮死也鞭炮,这也许也是诗人在菜园想到的,其中的感慨只有诗人内心世界才能真正的体会。如《涛声里的乌江》:

涛声

是乌江骨折时

喊出的痛

这个十分形象而又新奇的比喻,是乡愁在诗人心中的无限疼痛。一个人离开故土之后,才能真正理解与体会真正的乡愁,才能让自己心灵真正抵达自己的故乡。菜园仅仅是故乡的一隅,诗人在远离故土的菜地劳作的时候,故乡就与他的心灵靠近了。

人们往往在黑暗的晚上思念自己生长的故乡。末未显然也不例外,六井溪是他童年与少年生活的故乡,那里有他熟悉的物事与值得怀念的亲人,所以故乡的灯盏永远照耀着他的诗歌生命,菜园与故乡就被彻底打通了,于是就有《菜园小记》这组诗歌的产生。《菜园小记》是末未近年诗歌创作一大收获,这无疑是对一个底层诗人诗歌文本创作探索的一大肯定。与此同时,我们也不难看出《菜园小记》是末未诗歌创作的一种精神回归,这是他挥之不去的一缕缕来自骨子里的乡愁。

本文来源:铜仁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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