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守着边关,我卖着酱菜积攒嫁妆,他可想好
2025/6/2 来源:不详01
「酱瓜娘子,我要三两菘菜,少辣子,多卤汁。」
「好嘞!」
「我要二两酱瓜,记得放些芫荽。」
「好嘞!」
「我要……」
人声鼎沸中,我抄着一柄酱菜刀,将砧板剁得「啪啪」作响。
一枚一枚铜板落进荷包里,沉甸甸的,将我的腰带都坠松了几分。
我笑得合不拢嘴。
一边剁酱菜,一边盘算着等收了摊要去蜜饯局买果子吃。
生意正做得红火时,有人打马过街。
我刚要惊呼,就被那明晃晃的大砍刀亮瞎了眼。
吓得舌头都差点咽下去。
天杀的,竟遭了马匪。
02
满街都是逃窜的百姓。
我和玉娘也想跑,可人跑得了,摊子跑不了。
吃食是小,重要的,是我那锅老卤水。
若是没了它,我日后便做不得酱菜生意了。
我想了想,顿住了脚。
其中一个马匪见我不跑,反而在摊子前坐定,来了兴致。
「小丫头,你怎么不跑了?」
我镇定自若的将钱袋子放在案桌上:「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,诸位爷若是想要,尽管拿去,只求别损坏了我的摊子,日后我还指着这摊子过生活。」
那人乐了:「你怎么知道我是求财?」
边关纷乱,从前不是没遭过马匪。
说是马匪,实则是周围的流民没了生计,落草为寇罢了。
不是求财是什么?
玉娘不动声色的将我拉到身后,扬起一个笑:
「诸位爷,大家都是苦命人,若不是生活所迫,也不会沦落至此。我这还有一吊钱,权当孝敬诸位。」
那马背上的几人古怪的相视一笑。
「实话告诉你,我们兄弟几个几日前刚截了条官船,早就吃喝不愁了,还稀罕你这几个臭钱?」
「如若不然,你和你妹子同我们哥几个睡上一觉,我们便放过你们,怎么样?」
他们淫邪的目光在我和玉娘身上流连,玉娘咬紧牙关,那双素手早已经摸上了一旁的梆子。
玉娘是个要强的。
若是真到了那种地步,怕是会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。
可万事活着最重要。
为这种事儿去死,太不值。
我想了想,上前两步:「可否去里屋?我年纪小,经不住羞。」
几人愕然片刻,眉开眼笑。
「你这小娘子,倒是个识趣的。」
说着,便翻身下了马,过来拉扯我的衣裳。
眼见时机得当,我扬手一撒,一早便捏在手心的木炭灰便沤进了他们眼眶里。
几人痛苦的倒地嘶鸣,玉娘也反应了过来。
旁边的锅炉上,架着滚烫的豆浆。
她一脚将锅炉踹翻,躺在地上的几人更是被烫的吱哇乱叫。
我也顾不得摊子了,拉着玉娘撒脚就跑。
可女人的体力,跟男人是比不得的。
身后的怒骂声便越来越近,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我一边跑,一边暗自祈祷,官府的衙兵能快些来。
万般恐慌中,我竟稀里糊涂想起了说书先生口中英雄救美的故事。
我想,若是能有位英雄出现救了我与玉娘,那该有多好。
我一定当牛做马,结草衔环,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。
莫说是英雄。
就算是只狗熊,我也认了。
陆逍便是在此刻出现的。
在那柄大刀砍在我背上的前一刻,一杆红缨枪破空而来,将那马匪钉死在了地上。
紧接着,又骑马去追赶剩下的匪徒。
跟话本子里说的不同,陆逍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到我身上。
他策马而过,冷峻又果断。
我满脸炭灰,恐慌又难堪。
许多年后,想起那一日。
我觉得,那应当不是英雄救美,而是英雄平乱。
而我,不过是被他顺手救下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。
即使我还有点小漂亮,可我依旧是一粒面目模糊的尘埃。
但,那也很好了。
活着就好。
03
英雄就是英雄。
官府匆匆来迟时,陆逍已经平复了这场匪乱。
那些衙兵并不在乎,只麻木的将马匪们的尸体拖去乱葬岗,便作罢了。
他们当一日差拿一日晌银,谁死了谁活着,对他们来讲没太大区别。
可百姓不这么认为,谁救了他们,谁就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。
陆逍就是英雄。
我一边用英雄替我保下的卤水卖酱菜,一边听着那些买菜人谈论英雄。
他们夸陆逍年少有为,赞陆逍有勇有谋。
亦吹嘘他那日是如何神兵天降,又是如何将那些马匪打得落花流水。
其实在此之前,我是听过陆逍的名号的。
听???闻他是永平侯府的小世子,父母族人皆为抵御蛮夷而死,满门忠烈。
而陆逍自幼在宫中长大,本可以做个闲散侯爷的他,却在十六岁那年自请戍守边关。
这一守,就是十年。
这是极符合一个英雄的形象的。
也符合人们对英雄的向往,所以他们期待的眼神,又为陆逍镀上了一层金光。
我听得暗自咂舌,手中的酱菜刀也挥舞的更有力些。
酱菜一块一块的卖,铜板也一枚一枚的攒。
英雄为国为民,不同凡响。
蝼蚁为己为利,俗不可耐。
嗐。
我摇头叹息一声,扬起酱菜刀,剁碎最后一块酱瓜,收摊回家了。
我本以为陆逍于我而言,不过是个市井闲话的传奇故事。
可夜里起酱菜时,却在卤水缸子里摸着了个东西。
那是一块玉佩。
素色的穗子被卤水浸染成褐色,险些被我当成块酱萝卜剁碎。
虽瞧着有些狼狈,可那通透的玉料瞧着比月亮还要皙白。
这个应当是块价值不菲的玉佩。
我拍拍胸脯,有些后怕。
又想起那日长街上,英雄策马而过时,似乎瞧见了玉佩的一角。
这是陆逍的东西。
想必是他那日与马匪鏖战,未曾注意到身侧的玉佩掉落。
这乍听起来其实是个很美好的故事,如果不是掉进我的卤水缸的话。
我用井水投了投,又用皂角搓了搓,那穗子还是灰扑扑的。
想必是已经腌入味儿了。
我左右为难,不知该怎么处理。
我做生意多年,不是没拾到过失物。
有三种处理方式。
第一,摆在摊位上,等失主自己来取。
第二,收摊时若还没人来取,便交给衙门。
第三,没为己有。
可眼下,这三种方法显然都不合适。
平常那些失主丢的都是些小东小西,便是拾到了处理不好也无伤大雅。
可如今这块玉佩,摆在摊位上过于招摇,交给府衙我不放心。
没为己有的话……
我只略想想,心脏便砰砰地跳了起来。
实在是没这胆子。
我左想右想,辗转反侧了一夜。
第二日一早,顶着乌青乌青的眼圈,出摊了。
那块「烫手山芋」,静静地躺在我的案屉里。
我想好了,若这真是陆逍的东西,他弄丢了,想必会来寻,届时我交还给他便好。
玉娘笑我迂腐:「你既晓得是他的东西,去还给他不就是了,何苦每日在这儿傻等?」
怎么还?难道我要将这玉佩送去军中吗?
且不说晋林军驻扎在城郊,脚程都得一个时辰,再者陆逍并不识得我,若是贸然去了,被当成奸细可怎么好?
他虽救了我的命,可我也没必要为了这块玉佩,再把命搭进去。
我摇摇头,无声的否决了这个提议。
我依旧卖着酱菜,等待陆逍寻回玉佩,不过是桩附带的差事。
但我也日复一日的等待着。
冬去春来,夏去秋败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久到我以为陆逍已经忘了这枚玉佩的存在,久到玉娘不住的催促我将这玉佩换成铜板时。
我第二次见到了陆逍。
04
彼时是个凛冽的寒冬。
素日常见的瓜蔬已经过了季,可我的酱菜生意却是不能停的。
我便背着背篓,想挖些野菜来做酱菜。
城中富贵人家常有这样的嗜好,寻常瓜果不吃,却偏爱些野味儿。
往往冬日里,我也能靠这个,赚上一笔银子。
陆逍便是在此刻出现的。
不同于上次的威风凛凛,如今陆逍很是落魄。
他衣衫褴褛,脚步踉跄,胸口处还带着伤,唯独一双眼比冰雪还要寒凉。
见我呆愣在原地,他俯身过来,想要说些什么,还未说出口,鲜血便喷涌而出。
便是再无知,瞧见如今的状况,我也晓得,陆逍是摊上事儿了。
我只犹豫了片刻,便将背篓里刚抓的野兔划开脖颈,丢在鲜血淋漓的地上。
又拉着陆逍匆匆跳进了不远处捕猎野猪的陷阱里。
刚掩藏好洞口,便有脚步声传来。
「怎么回事儿?人呢?」
「瞧着血迹,他分明就是往这儿逃了,怎么就不见了呢……」
「这怎么有只兔子?这血迹莫不是兔子身上的吧?」
「坏了!让这小子给耍了!」
几人骂骂咧咧着,脚步声逐渐远去。
我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平复些,转过头,却发现陆逍已经昏死过去。
不知是被冻晕了,还是失血过多。
我晓得情况紧急,却还是不敢贸然出去。
躲在洞里,只死陆逍一个。
可若是贸然出去,被那伙追兵抓住,死的便是我们两个了。
孰轻孰重,我还是分得清的。
幸而我比较惜命,背篓里常年备着伤药,我给陆逍敷上了些,才略略将他的出血止住。
我和陆逍在洞里待了很久,等到月亮高悬时,我方才爬了上去。
赶忙下山叫来了玉娘这个救兵。
趁着夜色,我们俩用板车将陆逍运下了山。
对于我将陆逍带回家这件事,玉娘是很不赞同的。
「他救过我们,我亦是感念这份恩德,可我们将他从山上拉下来,恩情便已经还清了。」
「如今他不知得罪了哪路贵人,你贸然将他留在这儿,保不齐便会将你牵连进去,将他送去官衙吧,自会有人处置的。」
玉娘的话虽然有些无情,却也不无道理。
世道艰难,我们这些平民求生更是不易。
我该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。
可我转过头,瞧见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陆逍,便狠不下这个心。
我想起那日被马匪追逐时的惊慌失措,想起那柄险些砍到背上的长刀。
亦想起陆逍那日救我们于水火的模样。
「玉娘,他是将军,是英雄,也是个有血肉之躯的人。既是人,便该救。」
「见死不救,没有这样的道理。」
玉娘欲言又止,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,转身离去。
临走时,还不忘将院子里的血水冲洗干净。
第二日一早,我照例出摊了。
本来是不打算来的,可前日才出了事儿,我今日便不出摊,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再者,今日城中的情况也该打探一二。
昨日我执意留下陆逍,并不完全是因为善心。
更重要的是,下山时,我分明瞧见山脚下有官印的马蹄痕迹。
那追杀陆逍的,竟是朝廷的人。
我们若是将他送去府衙,岂不是自投罗网?
我本以为今日会有官府的衙兵问询,连说辞都提前准备好了。
可等了半日,只瞧见那些衙兵勾肩搭背的进了春风楼。
我略略心安些,草草卖到晌午,便收摊了。
又去了一趟医馆,只说是自己月信不止,要了些温经止血的药材。
待归家时,却发现,床榻上空无一人。
陆逍不见了。
我慌了一瞬,赶忙冲进灶房。
却瞧见陆逍坐在灶口的木椅上,面前的案桌上,是一块白玉佩。
他盯着我,目光冷冽:「哪儿来的?」
05
昨日他昏迷不醒我来不及告知,今日被他发现,我反而坦然了几分。
索性坐下,给自己倒了碗茶,一五一十的便都说了。
本就不是杜撰的事儿,说起来自然坦荡。
陆逍听完,有些茫然:「你是说,我……救了你?」
他不记得了。
也是,英雄就是英雄,救过的人比雨天落下的泥点子还多,哪里会记得?
但英雄,应当也是需要喝彩的。
「自然是,您当时以一敌十,英勇无双,大义凛然,临危不惧,铁骨铮铮……」
我谄媚的恭维他,直到——
目光落到那只半开的粗瓷坛子上,开始变得幽怨。
「只是——」
「盖世无双的大英雄,您能否解释下,为何要开我这坛子?」
陆逍愣了一瞬,耳廓爬上一抹绯红。
他轻咳两声想掩饰尴尬,腹中的轰鸣替他做出了回答。
他饿了。
罢了,也怪我这坛子实在是其貌不扬。
被人当成米缸也实属正常。
我麻溜的将那坛子抱走,燃了灶火,开始做饭。
冬日里并没有什么新鲜的时蔬小菜,想着陆逍还带着伤,我便熬了锅小米粥。
又将新鲜的猪肉切斩为末,再佐以葱姜蒜调味,在锅中不断煸炒着,待到油脂析出时,加入切碎的豆干。
不多时,一碟浓香扑鼻的炒豆干便出锅了。
我又切了碟子酱瓜,这时,瓦罐里的小米粥也小声咕嘟着。
一桌饭菜做好,不过两刻钟。
我本以为陆逍会有些嫌弃,可他并不矫情,连喝了三碗粥,又吃了半碟子豆干,方才罢了筷子。
他坐直身子,素白的脸上被热粥熏出几丝血色。
「你方才说,我从前救过你,老实说,我不记得了。但昨日你救了我,我是记得的,无论如何,我还是要多谢你的。」
「你叫什么名字?」
我夹豆干的筷子一顿。
「十六,我叫十六。」
阿娘说,十五的月亮十六圆,所以我叫十六。
他点点头:「十六,我记住了。」
「我叫陆逍,你也记住。」
这是第一次,陆逍告诉我他的名字。
他语气恳然,神情自若,无半分俯视之姿。
我与他对面而坐,像是茶楼里谈政议事的学者。
面前的粥碗仿佛也变成了茶盏。
这种感觉很奇妙。
被一个英雄知道姓名,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。
跟英雄做朋友,也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。
不自觉间,我腰板挺直了几分,心头生出一丝雀跃。
连刷碗都忘了。
陆逍在我家住了下来。
他不说什么时候走,我也懒得问。
这种大人物,是不习惯跟旁人汇报的。
而像我这般的小人物,只需要安分守己,等到大人物功成名就的那一日,他自会投桃报李。
我的家很小,院子很小,桌椅也小,连豆灯上的一抹烛光也是小小的一团。
更别说床榻了。
陆逍身量高,那张床勉勉强强只够睡他一个人。
再者,便是能睡两个人,我也是不敢的。
我很自然的便歇到了杂房去。
陆逍没有阻拦。
话本子里纠结谁睡床谁睡地上,最终滚到一张榻上的剧情最终也没有发生。
06
陆逍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。
虽瞧着冷若冰霜的模样,可眼里十分有活儿。
我每日卯时出门卖酱瓜,晌午回来时,院子里的劈好的柴码的整整齐齐。
水缸是满的,灶台是热的。
只差一个回家做饭的我。
有时我们会在饭桌上攀谈,他会问我今日酱菜卖得怎么样,城中有无发生什么大事。
我亦会问他伤口恢复的怎么样,明日想吃些什么。
可这样的日子是过不了太久的。
他住在我家的第十日,城中来了一批蛮夷人。
起先大伙都很警惕,不愿与他们做生意。
可耐不住他们出手大方,珠玉宝石不要钱的给,便逐渐有人卸下了防备。
连府衙也都说,虽蛮夷人与大靖为敌,但百姓之间友好通商,是允准的。
同他们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。
那些珠玉宝石像铜板银子一般流通起来,谁都不担心亏本。
毕竟,那些东西的实际价值,比铜板可高多了。
于是,大街上的蛮夷人越来越多,那些官府的衙兵同他们勾肩搭背,谈笑风生,仿若多年故友。
可明明,两月前,两国还起过纷争。
我和玉娘觉着有些不对,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。
晌午收摊回家后,我想将这个消息告诉陆逍。
却发现,小院里早已人去楼空。
床榻收拾的整整齐齐,瘸腿的木桌上放着一封信,被玉佩压着一角。
那信上密密麻麻的字我只识得几个:走了,军中,寻我。
我大概猜出了陆逍的意思。
他军中有要务便先走了,日后我若是有事,可以拿着玉佩去寻他。
我捏着玉佩,有些怅然。
又觉着自己好笑。
夜里我曾瞧见过陆逍收放信鸽,城中的消息他怕是早就知晓,所以才会在今日离去。
也是,这般响当当的大人物,自是来去自如的。
又怎会受人钳制?
此前在我这住着,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。
我想起从前捡到的那只受伤的麻雀,折断的翅膀养好后,很快便飞走了。
如今想来,陆逍也是一样的。
留不住的东西注定留不住。
我只难过了一刻钟,便起身给自己煮了一碗鸡蛋面。
活生生加了三颗蛋。
吃饱了,吃好了,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。
我吃完了面,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沉沉睡去。
本以为,这不过是我平淡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。
却没想到,三日后鹿鸣关彻底变了天。
起先是醉香楼的王掌柜拿蛮夷人给的珠宝去兑货,却被告知兑不了。
然后是卖果脯的吴婆婆去买米,米铺的老板也不收。
紧接着,凡是同蛮夷人做过生意的商贩都慌了。
他们拿那些珠玉宝石去买米,买油,买面,买布匹,甚至是买胭脂,都被告知,如今只收铜板和银子。
城中的当铺也不再收这些东西。
前几日他们还视若珍宝的东西,如今瞧都不瞧一眼。
大伙这才发觉不对劲。
拢了一群人去找府衙时,府衙的官老爷十分不耐的敷衍:「当初要同他们做生意的是你们自己,如今自然是亏盈自负,这事儿,官府管不了。」
他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话,便又松垮着亵衣钻进内间。
帐帷轻轻拂动,谁都瞧见了那床榻之上的姑娘褐发碧眼,分明是个蛮夷女子。
真相似乎明了了几分,可谁都不愿意出头。
抬起头望望,府衙的瓦檐巍峨无比,可却没有半分余荫笼罩在头上。
落到众人身上的,只有淅淅沥沥的脏水。
大伙面面相觑,最终无可奈何的散去。
毕竟,府衙的长棍可没有馒头好吃。
如今这般情形,买粮最要紧。
我同玉娘也急匆匆的收了摊子,拿着钱去米铺买粮。
但已经晚了。
昨日三文钱一升的粟米已经涨到十文,五文钱一升的白面更是高达十五文的天价。
吴婆婆攥着几颗宝石哭得泣不成声:「那日那个小伙子同我说,这石头值一两银子,如今怎么连半升粟米也换不了……」
我将她扶起,告诉她赶紧拿钱买粮,便又急匆匆的回家了。
那只粗瓷坛子肚子圆滚滚的,里面的铜板也沉甸甸的。
我尽数倒了出来,将坛子小心放好,又去了米铺。
柜台前站满了买米的人,我挤了好半晌,才挤进去。
那卖米的伙计眼睛一横,又敲了声锣:「米价溢升!粟米十五文一升,白面三十文!」
众人怨声载道,我拼命将那小包袱铜板往他面前推。
但还是太迟。
轮到我时,那米价又升了一轮。
我攒了八年的铜板,如今只换得两小袋粟米。
玉娘比我略好些,她换了两袋粟米,一袋白面。
并非是她想吃白面,而是,粟米已经卖空了。
长街上一片混乱,满地狼藉。
到处都是抢米抢粮的人,我同玉娘悄声将米袋子塞进推车。
正欲离去,却瞧见了吴婆婆。
她颤颤巍巍的守着自己的小摊子,瑟缩在廊下,宛若一堆枯骨。
手中攥着的,是几个铜板。
明明昨日,她还能买得起一升粟米勉强度日,可如今,都成了泡影。
我看着她,只觉得心仿佛被生生剜去了一块。
奈何上天赋予我怜悯之心,却未曾赐我解救众生的能力。
这既是一种赏赐,也是一种惩罚。
将我浇筑在原地,左右为难。
我沉默半晌,正欲推车离去时。
一碗白面,放在了吴婆婆的小摊上。
玉娘一边佝着腰系着面袋子,一边冲我笑。
「十六啊,咱们做人,还是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是?」
她不施粉黛,荆钗布衣,发髻松散,却好看的紧。
我看着她,只觉得,她同寺庙里的白瓷观音也没什么两样。
我想。
此刻,玉娘便是救世主。
剩余57%未读立即解锁专栏,阅读全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