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我妈香菜抗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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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片香菜抗揪

买到母亲喜欢吃的煎饼，想让母亲尽早吃到新鲜的，赶着送到家时已经快中午了。

小区门口，恰好遇见从外面回转的母亲：“我去种香菜了。”

母亲做了一辈子农民。老来进城生活，不必再依靠土里刨食解决温饱，却一直保有对土地和耕种的热爱。自家房前二十几平方米的小园不足以充分释放热情承载想法，母亲就见缝插针开荒耕种。

“毁绿（地）开荒可是违法的。”我提醒母亲。

“俺没毁坏绿地啊，俺都是在土堆上、土坑里、水边上荒草蔓棵的地方下子儿……”母亲急着辩解，她胆小老实了一辈子，毕生奉行“有毒的不吃、犯法的不干”原则，怎么会违法毁绿开荒呢？

母亲说的是实话，她的“小片荒”确实都开在建筑工地周围暂时闲置荒废的土地上或者野外水边，简单平整一下，撒下种子，不时前往除草、间苗、浇水、捉虫、授粉、搭架。经过时间和劳作，就可以收获米豆菜果，用母亲的话说：“地不诓人”。家里吃、分送亲戚邻居之余，母亲偶尔拿去摆摊售卖，换了钱回来，老太太高兴地合不拢嘴。

我不忍心继续吓唬母亲，搂住她说：“逗您呢！”

“违法倒是说不上，可是您种那些玩意儿，说不准哪天就让人家工程车填埋了。”

姐姐说的也是是实话，工地工程一旦启动，母亲种下的一切可能顷刻间就会遭到践踏掩埋，化作乌有。

“埋了就埋了呗，反正不搭啥，种子没几个钱，功夫不算钱，有个事鼓捣着玩，还是赚的呢。再说了，俺看着也打听着呢，那工地一时半会儿启动不了呢……”

不知是母亲调研到位，还是老天眷顾，母亲种的东西从未在收获前遭到铲除荼毒。

这两年，工程启动叠加疫情，母亲的开荒种地行动基本告停。今年半个春天都被封控在家，一经自由出入，母亲就开始惦记开荒种地了。

这次她把目标定在小区门外原来做售楼处的独楼旁边的土堆。那售楼处完成售楼使命后，一直空置，旁边的土堆因为无人问津而荒草丛生。母亲从中平整了一小块，先是撒下了几颗倭瓜种子。回家越琢磨越不对劲：这种在外面，结成瓜蛋了，没准就被人偷偷揪走了，一棵结一个两个的，也不抗揪啊……

“揪”，是母亲的口语，意思与摘、薅、扯相近；“抗”也是母亲的口语，经得住、抵抗得住的意思。

种在荒地里的米豆菜果，自家收获前遭人抢先悄悄采摘，母亲早已习以为常且不以为忤了。“谁吃都是吃”是她的口头禅，这“谁”包括人，也包括虫鸟鼠蛇等生灵。

倭瓜这种作物，枝蔓庞大，生长周期长，需要人为照料较多，如果果实被人悉数摘走，自己忙活好几个月却分毫不得享用，还是让人禁不住沮丧的。

聪明如母亲，在那倭瓜周围，撒下了香菜种子：“香菜冒头就能揪着吃，一边长一边吃，一边间（苗）一边吃；就是这个那个揪两把吃去了，它多啊，抗揪，总能剩下点给咱揪着吃。”

母亲说着，笑起来，那笑容和着夏天近午时分的阳光，温暖又明亮。

我催母亲回家，把那煎饼卷菜做午餐。

母亲答应着——咱园子里的香菜正好揪来卷呢，等园子里的揪光了，今天种外边的也能揪着吃了。突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“总能找到办法，不强求别人，也不为难自己”，种香菜这件事情上，母亲又一次拿捏得死死的。

那香菜，不仅抗揪，而且抗吃，抗咂摸，真香。